大自然独立不改、周行不殆

钟福谦

老母亲多年前脑梗留下后遗症，由于行动不便，大姐接到她家暂住。老父亲一人在家生活，年纪虽大，但是还有生活能力，小菜园管理的井井有条，近几个月生活还算平静。但是半个月前让车给撞了，医院检查结果是腰部骨裂，由于年纪太大，大夫不敢做手术，只能在姊妹家静养，这样时间过去了半个月。家里的菜园和居屋无人照看。

我跟姐妹们商量好学校轮休期间由我照顾老人。听闻老人被车撞伤，一放假我就往老家赶。回家后发现情景令人震惊，打开屋子一看到处都是霉菌，到菜园一看满地都是荒草，这才是仅仅过了半个月的时间！老子说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”、天地运行“独立不改，周行而不殆”，难道就是这种意思吗？当你看到眼前的一切，你就会真真切切体味到自然的冷酷无情。这个屋子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，并未真的离去，环境变化就这么的大，一旦这个屋子的主人将来真的离去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？大自然有自己的运行轨迹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，如果你离开，大自然就会用最快的方式抹掉你生活的痕迹，就像你不曾来过一样。看看村外的那一座座坟丘，有的立有墓碑，有的则是孤坟一座，有的则早已掩埋在荒草中，他们曾经都在这地方生活过，如今早已化作泥土。当我们意识到这一点时，我们就会发现自己在这个星球上的地位微不足道，任何一个人在自然界面前都一样，对自然界来说有你也可无你也可。以前我们总认为人是自然的主人，现在看来，这是人类的自我臆想，你怎么说都可以，自然都会沉默不语，任由那些智者们聒噪，当你即将离开或是离开这个世界时，你就会知道，自然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尊严、价值、意义和永恒，对自然来说，你不过是一抔黄土，他能给你的也仅仅就是这么多。

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年老时想起自己已经去世的父亲，写了一本怀念父亲的书，叫《弃猫》，里面有段写道：“我们不过是无数滴落向宽阔大地的雨滴中寂寂无闻的一滴，固然是真实存在的，却也是可以被替代的一滴”，村上春树表达的意思和我眼前的感受完全吻合，他所描述的就是人类在自然界面前的宿命，不无悲观凄凉的色彩。想想漫长的人生旅程，中间会遇到多少的波折，好不容易坚持到老年，又会遇到老弱体衰的困境，说不定还会有飞来横祸！苏轼在《西江月·世事一场大梦》中有一句“世事一场大梦，人生几度秋凉”，在《凌虚台记》中大发人生感慨，“物之废兴成毁，不可得而知”, “人事之得丧，忽往而忽来”。想来想去，还是苏老先生总结的到位。

当然，自然界的无情及其悲凉基调并不是人生的全部，人生中还是有温情的色彩点缀其中。我写这篇小短文的时候，已经是过了一两天，情况大有好转。阴雨连绵已经换成阳光明媚，阴暗潮湿迅速被猛烈的太阳烘干，屋里屋外干燥清爽，居屋已经收拾干净，老人已经接回来了，身体状况恢复很好，基本能够自理，空置了半个多月、几乎让老鼠和霉菌统治的老屋，又重新充满了烟火味，那种父母不在的空旷孤寂感已经远去，父母具在的快乐又一次重现。我从姊妹那了解到，在老人不能自理期间，除了姐妹们的精心照料外，二位老人周边亲属、街坊邻居、还有许多素不相识的人都给予一定的帮助，说明在自然界以外还存在着一种超然的力量，让我们能够面对自然的无情去解决人生的苦难，如果没有这样的一种超然的力量，人生的悲凉困苦得不到超越和消解，那人存在就毫无意义了，人类在整体上就是失败的，实际上，人类代代生生不息，说明人生是有一定的意义存在的，很明显，这种意义无法从自然那里获得。

刚回家时的情景给我的心灵震撼，迄今难以完全消除，温情的色彩并没有完全掩盖自然给予的悲凉基调。两种色调定会在未来的生活中冲突调和，肯定会形成新的人生思考，督促自己更全面的安排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