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汝平生功业,黄州惠州儋州。
这是苏东坡对自己一生的总结。
20岁丧母,28岁丧妻,29岁丧父,42岁想投水自尽,43岁被贬黄州,48岁丧子苏遁,57岁被贬惠州,60岁被贬海南。
60岁时,他怕了,怕自己要埋骨在天崖海角而不能叶落归根,他的怕是实实在在的真,是的,换了谁,谁不怕呢?
怕是心的苍白。
苍白里总有悲悲惨惨凄凄的景象,就像《红楼梦》里贾宝玉出家的那一幕:大雪封山封路,天和地连成一体让人无法分辨,人的肉眼可以分辨的只有刺眼的皑皑白雪,纯白世界里,由远及近,忽闪忽现,若有若无的一个小红点,那就是宝玉,他身上依然披着大红毡,头上却不见了那一对灵动的簪缨。
这是万物掩埋后的空灵,这是万念俱灰后的苍白。
宝玉遁入了空门,悲观到虚无,从此缁衣素服,万事皆空。
苏轼并不是,他虽然老了,他是“打不死的小强”。
一个男人正值壮年,壮年是一个人事业扬帆最好的年纪,苏轼仕途不顺,一贬再贬,越贬越远,贬到荒无人烟之地,贬到天崖海角无人问津。
用边缘化的方法,漠视一个有才之人。其实,使其无归是表面的掩饰,致其死,才是真正的目的。
你知道吗?
此时,在朝庭之中,执掌朝中大权,对苏轼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之人除了皇帝,正是苏轼一直在心里视为挚友的一个人——张惇。
我们说,现代社会是竞争的社会,瓜葛的社会,那是不是意味着现代人,生活在嫉妒的温床里呢?
其实,古代社会的人也一样。
苏轼说,和张惇是“一辈子的交情”。
张惇是太了解苏轼的人,了解他的人情和才情。年轻时,张惇就目睹过苏轼的才华和干事业的恒心和决心,他知道,苏轼一旦北归,必会再次受到朝庭重用,这是此时的他极不愿意看到的。
到此,让我想到了周瑜,他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哭的一幕如在眼前,接着周瑜向天发问,“既生瑜儿何生亮!”。
这是怎样的狭隘之心啊!
周瑜的下场,你是知道的。悄悄剧透一下,其实,张惇的下场也很惨,但却与苏轼无关。
朝野经过新旧党争的大震荡大肃清大翻篇之时,已过了花甲之年的苏轼终于得以北归,他回到了朝堂,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之前的官职,他手里依然有提携年轻新秀的机会,而张惇的两个儿子就在新秀的行列中。
其实,在被提携之前,张惇的儿子们就在不断地写信给苏轼,希望苏轼日后能放过张惇一码。
张惇再也不能翻云覆雨了。
而此时的苏轼,其实早已看淡这一生的忧患浮沉和所经历的风风雨雨。
“先生笑说江南事,只有青山绕建康”
度尽劫波,苏轼只觉得“人人皆可原谅”。
从古至今,人们爱苏轼,因为他活得真实。
他善良,他软弱,他理想主义,他迷茫,他会伤春悲秋……但更多的是,他相信明天会更好。
花褪残红青杏小。燕子飞时,绿水人家绕。
枝上柳棉吹又少,天涯何处无芳草!
墙里秋千墙外道。墙外行人,墙里佳人笑。
笑残不闻声渐悄,多情却被无情恼。
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
原来,他就是和我们同行的那个人。